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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视危机之下的易到司机:“要账跟孙子似的”
(原标题:乐视危机之下的易到司机:“要账跟孙子似的”)
摘要: 即使最后提现成功了,石头师傅说自己也不会再开易到了,内部员工告诉他一个也开易到的哥们,让他“别拉了”。
周日的海淀基督教堂,沉浸在唱诗班的歌声中,宁静而庄重。很多人将它视为海淀区的地标,这座神圣的教堂,见证了中关村繁华地段的创业热潮和寒冬。而面对着旁边技术贸易大厦19层的易到总部,它又将在新的一周,亲眼目睹一批又一批的易到司机在这里聚集、争执、然后离去。
司机们从北京甚至全国的四面八方赶来,挤在易到19层闷热黏腻的接待室里,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:要回自己的辛苦钱。自己的车主端已经多次提现失败,司机们情绪燥热,要不是实在没办法,没有一位易到司机愿意浪费时间赶来这个平台总部,对他们来说,每一秒的时间都是钱、都是生计。
这种燥热正越来越接近引爆群体性事件的临界点,易到总部大厦门口,每天一早就会停放着至少三辆警车,大厦的保安告诉记者,现在每个工作日警察都会来,“谁动手就拘谁。”
成立于2010年的易到是中国第一家网约车公司,此后的故事跌宕,滴滴来势汹汹,生生夺走了易到的行业第一,随后滴滴优步的合并,易到又莫名其妙当上了第二;创始人周航给予了易到文艺、理想化的标签,又在金主乐视的渗入之下,踏上了蒙眼狂奔的征途,变得和乐视一样激进、喜欢炒作。
今天人们再次热烈谈论起易到,是因为周航自己的离职消息、是因为资金链吃紧的传闻、更是因为司机跑易到所挣的血汗钱“提现困难”的新闻报道。
在最新的声明里,周航和乐视均承认易到当前确实存在着资金问题,而由于“司机提现困难”可能引发的群体性事件,周航强烈呼吁“乐视优先站在社会责任的角度,妥善处理好易到的问题。”
走近易到司机,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?
“火爆”王师傅:“要账的倒成了孙子”
王师傅是个挺讲究的人,他穿白里透粉的衬衣,头发还有抹了发胶的痕迹,左手提着做工精巧的公文包。但现在在我面前的他,因为气愤整张脸涨红了,衬衣解开到了第三颗扣子来排解燥热,头发凌乱,公文包的拉链也拉开到一半。他狠狠得抽了口烟,“欠钱的是爷爷,要账的倒成了孙子”。
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赶来易到,后者处理提现问题的办公地点在一周内搬了三次,一个礼拜前听说在技术贸易大厦的A座15层,中间几天搬到了旱河路附近,现在又搬回了大厦的B座19层。
王师傅急红了眼,账户里还有好几千块钱,已经提了一个多月,但一直失败。在19层看到警察,他抓住警察就嚷,“警察同志,它(易到)欠我钱不给!”警察说:“你有事说事别嚷嚷,谁动手就拘谁。”意识到警察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,王师傅还是忍不住顶了一句,“不嚷嚷不行啊,我这是辛苦钱。”
周五(4月14日)的时候,易到向司机提供的提现程序是:如果第一次来,先到大厦19层登记手机号码并提供账户余额的截图,这之后7天,如果手机线上提现依旧提不出来,再带上身份证、银行卡到大厦18层登记,办理线下转账,由易到财务统一进行公对私转账,但司机的账号需要静默15天,也就是半个月无法跑单,工作人员解释是为了保证账户里的金额没有变动。
在易到维权的QQ群和微信群里,有司机质疑这是易到在故意拖延时间,7天加上15个工作日,最长可以拖上一个月;也有司机担心半个月接不了单会影响收入,但立刻会有其他司机怼回去,“你还想跑易到?”由于提不了现而长期积累的怒火,让司机对易到的信任达到冰点。
王师傅也生气得用力甩了甩胳膊,“封号就封号,你把钱给我,我不干了不就得了嘛!干别的不行吗?总比拉了不给钱强啊!”负责接待司机的易到工作人员也很无奈,“哥,你别跟我急了,我也已经9个月只拿基本工资、没有绩效奖了。”
王师傅现在拉易到,一接到单就会给乘客打电话去,问对方能不能给现金,如果乘客愿意支付现金,王师傅才会去接,否则他就只好取消订单。
作为北京人、在北京有房,王师傅的经济情况好过大部分易到司机,但肩负着两个女儿的养育重担,他说自己“每天一睁眼就欠300块钱”,为此,他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,一个月能赚1万多,王师傅评价网约车这门活计,“就是没有付出,没有回报。”
“无为”李师傅:“生气了也没用”
我和李师傅一同从大厦19层的电梯走出来,同电梯的司机们谈论争嚷不休,李师傅倒是安静,径直走向工作人员,默默地把手续登记完,然后离开。
我追他到楼下,易到拖欠他的钱款并不比其他司机少,五千多元。他是河北邯郸人,02年来到北京,租房子住,有个孩子在念高二,每月的经济压力也很大。
但他不生气,没有那么大的怒火,“生气了没用,我也不愿意为了几千块钱耗费时间去打官司。而且易到要是没钱,打官司不还是没钱吗?要是真倒了,我的钱就更要不回了。”
他已经提现提了两个多月,尝试了几乎所有网络上流传的所谓提现技巧:易到提供的提现时间是工作日的10点-15点,他尝试了10点整点、10点过1分、过1秒提现——失败;10点提现人多,下午提现的人就少了,2点50分再提现——失败;提现前半小时车主端解绑并重新安装APP再登录——失败;客服建议他提现提整数,1500元、2000元、4000元——还是失败,他终于急了,问客服“你还让我怎么着?”
李师傅尝试了几十次,只成功了1次,跟抽奖似的。周一(4月17日)早上,我告诉他某个群里有司机成功提现八千的,他忍不住感叹,“太幸运了。”
李师傅有一套自己的逻辑,他觉得这事就像摇奖池,资金就这么多,谁摇到算谁的,易到也不能一点都不让司机提不出来,如果全提不出来,这就是易到的问题,但凡有人能提出来,至少它能说这不是它的问题。
维权群里一位易到司机说道,“广州好多订单,就是没有司机接单,谁敢去赌?”但李师傅比较宽容,要是易到之后没有提现困难,他觉得用易到拉单挺好的,他给了三个理由,“在易到赚的钱多,易到可以自主选单,易到有很多远距离、机场的大单。”
我和他一路走到地铁安检口,他穿着军绿色的T恤,腰间军绿色的小挎包几乎要和衣服融为一体,不仔细看发现不了,但他依然解下挎包,等待传送带将挎包缓缓送入检查。
“起义者”石头师傅:“如果要上法院起诉,我会牵头”
我周一(4月17日)再去易到总部,这一次用了一个颇为江湖气的身份——讨债者。“北京易到讨债群”是石头师傅组织建立的,石头师傅建讨债群不是为了“搞事情”,他说司机是弱势群体,现场能提钱就提钱,提不出钱就让易到给大家一个正当理由,万一有什么冲突,人多一点,总还可以自我保护下。
但现实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“豪气”,碰头的只有我和石头师傅两人,虽然前一天和六七位司机约好了时间今天一起去易到总部,但最后大家还是各管各的,石头师傅觉得这可以理解,“来这里(易到总部)都是为了来提钱的,如果提钱能提出来,那当然没有任何问题,是不是一起去也无所谓。”
在易到讨债群里,谈到为什么易到会拖欠钱款,有司机分析,“易到最明白一个道理了——1、知道司机心不齐;2、知道钱不多,不会玩命;3、知道外地的不方便来。”
我陪石头师傅等在B2停车场,10点刚过,他点了提现,系统显示还在处理中,此刻他在焦急得等待着提现失败的提示,等金额全部退回到账户中,这样他才可以带着完整金额的账户截图上到大厦19层去做登记。
这一天,易到的提现流程又调整了,司机直接带上身份证和银行卡去到大厦19层登记,并提供车主端APP的账户余额截图,由易到财务统一安排公对私转账,这一次司机账号在15天内不再静默了,但这期间禁止线上提现。
现场凡是涉及司机签名和金额的地方,都需要司机按手指印,石头师傅忍不住笑道,“跟卖身似的。”
石头师傅已经打算好了,如果15天之后,钱依旧没有到账,他会牵头司机们一起找个律师去法院集体告易到,“就算把钱给律师也不能给易到”,他会找个律师,谈好价格,同意起诉的司机就签个字,然后每个司机按比例支付费用。
即使最后提现成功了,石头师傅说自己也不会再开易到了,内部员工告诉他一个也开易到的哥们,让他“别拉了”。
更重要的是,石头师傅现在“没法相信易到”,他嗤笑了一声,官方说提不了现是因为数据对接,“这个说法就不可能”。
“目前易到正在与国家有关部门监管信息交互平台进行数据对接,在此过程中,系统或会出现短暂性不稳定情况,对部分系统功能或有小幅影响。在对接工作完成之后,系统将恢复稳定。”
易到几乎同样的声明内容出现在了1月9日、2月24日,和最近的4月12日。时隔三个月,所谓的“数据对接”依然还在继续,但提不出钱的情况,却愈演愈烈。
周航今日发布声明控诉乐视挪用易到13亿资金,随后乐视回应从未挪用过易到任何资金,而且已投入近40亿元资金及大量资源支持易到发展,戏剧化的事件走势也在一个个易到维权群里传播,隔了一会,一个司机回道,“不管说什么,我的钱提不出来是事实。”
(原文自网易科技,原标题:《易到司机讨债记:“要钱跟孙子似的”》,作者:管艺雯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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